我所知道的文忠志先生

来源: 2019年06月13日 作者:中文系校友 向素珍

文忠志先生走了。在亲人的《国际歌》歌声中,走得淡定、从容、潇洒,一如他一贯的风格。

他以自己的方式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,用他的话说“将在5月4日跨到河的那一边”。我理解先生为什么选择这一天,也不惊异于他选择的这种方式。

2007年10月,我们第一次去加拿大多伦多参加CS(华西坝上,兴学行医的加拿大人的后代曾就读于成都加拿大学校,即Canadian School,简称CS学校)聚会时认识了文忠志先生。因为事先有云达乐夫妇的安排,文忠志先生知道我们是为老照片项目而去的,所以他带来了一盘装有几十张他父亲文幼章照片的光盘交给我,并签署了一份授权使用书。

与文忠志先生第二次见面是2008年3月底。老照片项目组在北京鲁迅博物馆举办第一次展览——“大洋彼岸的中国情怀----来自加拿大的珍藏照片世纪展”,我们邀请了4位CS孩子以及他们的后代共8人前来参加开幕式,文忠志和他的女婿也来了。这次,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文忠志先生非常推崇“五四精神”。在展览开幕式的发言中他强调了两个观点:一是认为当初来自加拿大和其他地方的传教士是不期而至,是伴随着西方势力在汉口、重庆、上海以及中国其它一些地方的占领而进入到这个东方古国的。二是强调:“在这个场合我们也应该关注和赞美中国对加拿大传教士运动的贡献。”他认为,西方势力的入侵使中国变为半殖民地,这极大地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。1919年发起五四运动的那一代热血青年努力抵抗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略,并批评传教士对这些侵略的漠不关心。在这场侵略和反侵略的漫长抗争中, 一些清醒过来的传教士开始转变了传教精神,站在中国人民一边。文忠志认为,正是这些传教士的“中国经历”修正了差会的工作——把去做上帝王国的十字军战士的想法,变成了做上帝王国的仆人的想法。所以,作为加拿大传教士的后代,应该感谢中国帮助实现了加拿大传教士精神的转变。

文忠志先生豁达、幽默,所到之处总带来欢声笑语。记得2008年3月底在北京展览期间的一次晚宴上,席间,文忠志先生突然站起来表演《木匠歌》,歌词大意:“锯、锯、锯,木头锯合适。或长或短的,或厚或薄。抛锯得光光,钉在当中,看家里的木匠怎么做好活。”随着歌词的节奏,文忠志时而锯木头,时而刨木头,时而钉钉子,时而叉着腰转圈的动作,再加上地道的四川话发音,把大家乐得哈哈大笑。

2008年4月5日,都江堰放水节。老照片项目组与都江堰文广局联合举办的“大洋彼岸的都江堰情怀——来自加拿大的珍藏照片世纪展”在都江堰奎光阁开幕,文忠志先生一行应邀赴都江堰参加放水节庆典和展览开幕式。这天的奎光阁充满了节日气氛,老照片展更是吸引了无数参观者,文忠志先生照例要在开幕式上发言。当身材魁梧高大、金发碧眼的文忠志走向麦克风时,台下的观众眼睛一亮:哟!还有个老外来发言嗦!

“各位四川老乡,你们好!我叫文忠志,也是四川老乡。我在中国上海出生,在四川长大,今天我很高兴来到这里……”地道的四川话开场白一下拉近了与大家的距离,观众席里顿时爆发出了热烈持久的掌声,开幕式在喜庆的气氛中进行,文忠志先生自然也成了当天的明星。接下来,当地的老百姓都争着跟文忠志讲话,他也乐呵呵地用四川话跟大家拉家常。

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永远记住并热爱中国是文忠志先生的最大心愿。2010年5月1日,大邑县新场古镇作为国家级文化旅游名镇正式开街。这一天,“岁月留痕——来自加拿大的成都旧影”主题摄影展在此开幕。这是大邑县政府从新场新建的川西坝子记忆馆里拿出二楼,供项目组长期展陈有关华西坝故事的老照片,并出资邀请CS孩子和他们的家人共12位前来参加开幕式活动。这次文忠志先生没有来,他的女儿文美兰(Marion Endicott)代表他来参加了活动。

2011年8月, 文忠志率子孙一行16人访问了上海、北京、成都、乐山等他出生和工作过的地方,8月10日专程前往大邑县新场镇观看展览。

他在留言薄里写到:“这次参观新场的展览,我感到非常高兴,深受鼓舞。这让我回想起为了中国和中国人民的福祉,我们的先辈所做的努力和贡献。向展览的举办者表示祝贺。”

在新场的晚宴上,文忠志带着全家齐唱《游击队之歌》和《三只老虎》。为了访问中国,他们在加拿大就开始用中、英、法三种语言练习。

2013年6月,应广大观众的要求,同时也为了更全面、更充分地展现历史,大邑县政府将川西坝子记忆馆整栋楼、共800多平米全部拿出来建成了今天的《百年历史影像馆》。馆内共展陈了上千张老照片,分为“兴办西学 倡导文明;用心凝视 记录四川;CS孩子 友谊使者;传承友谊 延续大爱”四个部分,讲述了100多年前一群加拿大人在四川兴学行医、传播现代文明的故事。此次共来了28位加拿大传教士的后代参加活动,文忠志的两位女儿(Marion Endicott 和Lorraine Endicott)再次来到中国。

受父亲文幼章的影响,文忠志先生一生致力于加中友好和宣传介绍中国,为促进和发展加中友好作出了重要贡献。2003年,中国国际友人研究会《中国之光》丛书挑选了50本对中国近代史有影响的外文书重新再版,文忠志所著《文幼章传》被选中。中国前外交部长黄华为本书作序并亲自将书送给文忠志先生。80年代初,文忠志作为访问学者在四川大学教书期间,亲临什邡向阳公社蹲点调研,写了一本介绍中国革命和建设成就的书——《红土地》。

文忠志先生按照自己选择的形式和时间走了,这是一个大勇之人的选择。他已经悟透了人生,参透了生死。他留给我们的不是通常的悲切情怀,而是告诉我们该怎样面对人生,怎样敬畏和尊重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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